层小阁耸立其间。
庆云也不拍门,运足中气高声呼道,“暅之,我来了!”
只见一道剑影自顶层窜出,银光融在薄暮的霞光里,完美地隐藏了剑龙去脉。
庆云见状,竟忽然背过身去,不受霞光所扰,听风辨位,随手一剑甩出,便是一道寒光拔地而起。
瓠采亭心头暗赞,这师弟看似随意为之,但其中暗合本门“巽岚五起”剑意,至精至纯,不含丝毫杂念。
人不动念,剑风自生,剑观我生进退,不失其道,正是“风地观”的心诀。
那飞来剑影倒仿佛是自投光幕,原本占尽了天时地利的一剑,优势已被化解得一干二净。
飞剑俯冲之势,本如离弦之箭,在那寒光起时,又忽而回旋。
来人仿佛是借了庆云一剑之力,下落的势头忽然一缓,如云朵般飘起,又徐徐落下。
只见那云影里闪出几道霹雳,银光明灭几度,一息之间,已出手五剑。
庆云拧身挥剑,剑如春风,风行地上,虽然看似不着力,挥扫之间便卷走了那五道寒芒。
残余的剑意,依旧如风激荡,仿佛要将飘在空中的那片云朵也一齐吹散。
云中龙隐,忽闻龙吟。
来人剑气凝于一线,再次吐出,气势暴涨,那道自天外飘来的剑意此时才是用尽。
庆云的剑底春风,被这龙吟一震,只得四处飘散,再无法聚成威胁。
这一招三变,瓠采亭看得是双眉紧蹙,暗自为庆云捏了一把汗。
庆云也知这一剑的凌厉,不敢硬接,连退了数步避其锋锐,再旋身而起,横剑直直砸落下来。
那道银龙气势虽壮,奈何剑意已竭,此时被齐项压住,云中人影也随之一沉,知道剑招已破,不再可为,便把长剑一挑,身形落定。
“几天不见,又长进不少!在你手中,我始终是占不到半分便宜。”只见来人一袭白衣,打理得清爽整洁,颀长的身材配着白皙的皮肤,若不是手中青虹摇摆,倒是十足书生模样。
瓠采亭拊掌在一旁对师弟赞道,“这招‘雷天大壮’用得妙!师父一向嘱咐,雷天大壮是本门杀手,意不可轻出,完全没想到还可以这样随心使用。这般变化是陈师叔教你的么?”
庆云微微一哂,“陈叔叔只教导我,凡剑,意为先。
上古剑术本无招式,本门‘起落法’在先祖庆轲时期已经完善。
后人附会《易》象,才多生出那许多变化。
这些变化是为了让修习者熟能生巧,自然地将招式在实战中运用,但若不知剑理,便是无用的花架。”
他显然是不想对此多做纠缠,伸手将那白衣人拉上前来,“对了,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,祖暅之,文赞兄的同学。”
“同学?”
陈文赞咧了咧嘴,“我的老师就是暅之的父亲,祖冲之先生。”
庆云又指着瓠采亭道,“暅之,这位是我的……呃,师姐,瓠采亭。”
暅之闻言,双眉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动作,但还是冲着瓠采亭一抱拳,“这位女侠,不知令师如何称呼?”
瓠采亭还没答话,庆云已经抢道,“瓠师姐的师父潜于魏廷,不便细说。我们这次来,主要是怕你一个人观星烦闷,一起凑个热闹。你这位观星阁主,总不会在这里见客吧?”
祖暅之白了他一眼,“你哪次来不是在这里叫嚣一番,打完一架就走?何时有心情陪我观星了?有话就直说,走,先进去坐,莫说是我怠慢了客人。”
这观星阁本是暅之的父亲祖冲之所建。
自冲之履长水校尉,辖丹徒、广陵两地防务,翼护金陵,他便难得闲暇。
这些观天测星,补遗《缀术》的事情基本都落在了暅之的肩上。
这阁楼虽然不大,但聚奇凝巧,藏有不少当世稀奇的物件,当然都是出自祖氏父子的创造。
几人中只有瓠采亭是初来,一进门便被正对门口的巨钟震住了。
那钟嵌在远端的壁龛里,正中伸出一只鸡头,左面的木格露出一个大大的“酉”字,右面一个刻度盘随时间流逝,缓缓转动。
眼看那刻针即将转回零位,右墙上的一只小桶忽然翻倒,水如瀑布一样洒落,浇在下方的石台上。
石台之下显然有热源,蒸汽瞬间腾起,夹带着浓郁的花香。
那鸡头发出几声金鸣,缩回龛中,却换了一只狗头缓缓探将出来,左面木格里的“酉”字此时也转作了“戌”字。
祖暅之见她看得出神,微笑着解释道,“这个自行钟的核心是两个欹器,也就是类似这样的水桶。
只要注入的水量稳定,水桶会定时倾斜,将其中的水放空。
而水桶的不同重量会带动墙上的刻度盘。
室内的这个欹器是用来控制一个时辰内的刻度变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