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施施然停在应醉楼门口。
“你怎么了”沈明欢瞥了一眼陈信, 他看上去魂不守舍,下个马车还险些跌倒。
陈信茫然地眨了眨眼,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悲戚到可怕, 他微微低头, 尽量平静地说“百姓蒙昧,故心有绝望。”
沈明欢诧异地看了他一眼,想了想,道“昔年孔圣人周游列国时,应当比你更绝望。”
不是因为民生疾苦, 而是因为那些懵懂的、未曾开化的、像妖魔也像野兽的眼神。
那是一个礼乐崩坏的时代, 所以圣人穷其一生, 有教无类, 将知识的种子撒遍世间每一个角落。
他教世人何为“仁”、何为“礼”,何谓“美德”, 何曰“君子”。
陈信愣住, 陆绥平也愣住。
孔子被誉为“万世师表”,每一个读过论语的人,都是他的弟子。
先师敢为天下先,他们的路已经比当时好走太多,如果这时还没有前行的勇气,岂非又要让圣人绝望一次
沈明欢没有理会两个发呆的文人,他从袖中掏出折扇, 跨过应醉楼的门槛。
陈信木木地看着这人不曾回头的背影,好似听到这人笑语盈盈地对他说“去启民智吧,去让后世的读书人,不必再因此而绝望。”
陆绥平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陈信, 这件事很难,但是”
不要因为难就不去做啊。
“我,还有曲兄、卢植兄我们都会帮你。”
陈信转过头,对他笑了笑“我们一起。”
骆修远还是灵王时,出于谨慎,他和下属之间有非常复杂的消息渠道,甚至和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联系方式。
他成为皇帝后还沿用了一小段时间,后来下属们发现沈明欢对此完全不关心,他们东防西防像个傻子,于是慢慢废弃不用。
毕竟虽然安全,但是真的很麻烦。
时至今日,骆修远的下属有事找他,要么坦坦荡荡地写信,要么光明正大地进宫。
所以骆修远收到许久不用的渠道传来的请求见面的消息时,一度有点懵。
不是,要求见他,直接入宫啊,难不成还是常茂不让进
再一看传信的人,骆修远就明白了,是沈铎。
世人皆知沈家家主的位子换了个人坐,沈明欢违背祖训,谋权篡位大逆不道,前家主沈长卿将他逐出沈家。
而沈铎更是不徇私情的铮铮好汉,竟早就归顺了陛下,又不知拿捏住了沈明欢的什么把柄,这才让他投鼠忌器,不得不奉陛下为天子。
沈家如此施为,自然是得罪了沈明欢。
如今沈府外日日有人把守,与软禁也没什么区别,虽没有明令禁止不能进出,但即便是下人出去采买,身边也会有侍卫跟着。
骆修远知道并非如此。
沈明欢杀了薛槐之后,一夜时间骂名遍燕陵,沈家有下人在外,为了维护自家公子,与说闲话的人大打出手。
沈明欢知道此事后将消息强压了下来,转头又让人将沈府围得密不透风。
心思阴暗的人觉得是囚禁,把这当做是关系破裂的证明。
可他们知道其实是保护,既堵住悠悠之口,又防住了作祟小人。
要不然,以沈明欢被刺杀的频率,他的家人才不会这么安常处顺。
“伯父,许久不见,别来无恙。”骆修远神色复杂。沈铎可不像“无恙”,短短数日,他比上次见面要消瘦许多。
沈铎咳嗽了两声,他大病初愈,声音还有些沙哑,“陛下。”
骆修远伸手扶了一把,阻止他行礼,低声道“伯父,明欢没有怪你,你何必自苦。”
天底下谁都有资格怪沈铎不信任沈明欢,屡屡让那人伤怀,唯有他骆修远不行,因为沈铎是忠于他才会如此行事。
骆修远莫名有几分委屈。
骆修远很愿意为自己的好友解开心结,他知道对方也期待着与父亲和解,因此和沈铎没聊几句,就让常茂去请沈明欢过来。
就算那人顾虑世家,可应醉楼是他的地盘,这里的安全性和隐蔽性,他还是能保证的。
系统在沈明欢脑子里哭得好大声,他还沉浸在方才的画面里宿主,你好可怜,这也太感动了呜呜呜。
有这么夸张吗沈明欢无奈你以为我背负着莫大苦楚、即使被万人误解唾弃也要救众生于水火小九,我才不是这种人。
刚刚那位老人跪下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,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,之后的沉默与恰到好处的脆弱,多少也有演的成分。
沈明欢承认自己心中是有怨的。
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,与这人间格格不入。
常茂快步越过他,抢先在陈骁宇之前替沈明欢推开了门,陈骁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
沈明欢看到屋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