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不等人,出发之前,他们又收到了秦冬雪的飞鸽传书。信上说,秦四奶奶又发了喘症,瞧了大夫也不见好,喝了独参汤吊着一口气,就专门等大家回来了。 那鸽子羽毛湿漉漉的,卧在明湛掌心里委顿得不行,看样子也是赶得够呛。明湛喂了好几口水,才算是好了些。明湛说,它已经不能飞了,直接带回靠海村就好。 这一路上,他们没有再卸脚。两辆马车一路飞驰,足足赶了一天一夜的路,直到第二天太阳过了头顶,才看到了村口那熟悉的大榕树。 “终于回到了!” !。秦琴焦虑了一路,看到那大榕树,恨不得直接跑到家里。幸好还存了一丝理智,知道自己两条腿肯定及不上马车的四个轮子,只管一叠连声催促马夫,“快点,别走村子里,绕外面的路去跑!到了村尾最尽头那家墙壁高高的就是了!” 马车夫都是老把式了,熟练地挥鞭策马扬蹄,马车屁股后面扬起阵阵烟尘,绕过了村子,直奔秦琴家而去…… 秦四奶奶躺在病床上,双目深陷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已是油尽灯枯之势。 “爹爹回来了!娘亲回来了!” !。 听着孩子们急促的呼喊,秦四奶奶竭力睁开眼睛:“傻丫……阿湛……” 秦琴提着裙子,快步冲进屋子里,掀起阵阵风,飞也似的扑到秦四奶奶跟前:“奶奶,我们回来了!” 秦四奶奶浑浊的眼底,闪过一丝松快:“傻丫……” 秦琴大恸,没想到走的时候好好的,几场风寒下来,就把秦四奶奶击垮了。老年人身子脆弱,是她的错,是她低估了…… 她握住秦四奶奶的手,一叠连声喊:“春花!我带来那支老山参呢?!快,快给奶奶熬上!” 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,秦四奶奶道:“没、没用了。奶、奶奶老了。” 明湛紧跟在秦琴身后,这时说:“奶奶!” 秦四奶奶抬了抬眼睛,嘴角露出一丝微笑:“阿、阿湛。你、你也回来了。” 秦琴道:“奶奶,奶奶。你快别说话了,养着吧。等,等身子大,大好了,我们再,再说话。” 她一着急,结结巴巴的。 秦四奶奶笑了,说:“傻丫,你们都当了官儿……有出息……奶奶……高兴……知道你们忙……奶奶……能给你们带大冬雪小夏……尽了奶奶本分……奶奶……开心。” 声音已是入的短,出的长,气息都微弱了。 熬参汤已经来不及了,秦琴咬咬牙,一刀把那支老人参剁了,让秦四奶奶直接压在舌底。秦四奶奶闭上眼睛好一会儿,胸口起伏却是明显了些。秦琴以为有起色,喜出望外:“可以,可以。师父,师父呢?” 秦秋平道:“百里师祖在这儿熬了三天了,才在客房睡觉。” 果然,侧耳细细听,能听见客房里传出如雷的鼾声。只是刚才秦琴太着急,没有留意到。明湛去叫醒百里翩,秦四奶奶这时又睁开眼睛了,两颊泛起了晕红,说话也清晰流利了许多:“傻丫,你回来就好了。我枕头下的蓝布包里,是我这些年卖绣花鞋的积蓄,都给了郭小蝶吧。做好的鞋子,搁抽屉里,赵大娘最爱穿的,还有几个老姐妹要分,交给赵大娘分给老姐妹们吧。” 秦琴知道,这是秦四奶奶交代后事了,心如刀绞,泪如雨下。 秦四奶奶道:“我的针线包,还有我老房子里带出来的那套笔砚,都随着我入土吧。我和秦四说过,生同衾死同穴,把我葬到他坟边去……” 秦琴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,边哭边点头:“好,好,好……” 笑意深深,眼睛里露出光来,秦四奶奶颤抖着伸手,骷髅般的手抚上秦琴脸颊:“傻丫,你是好孩子。等奶奶下去了,要跟你爹娘好好夸夸你……” 手猝然垂落,喉头咯咯轻响,秦四奶奶去了。 秦琴咬着下唇,伸手给秦四奶奶抹上了眼睛,黄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砸落在被褥上,染湿了一大滩。秦冬雪发出声撕心裂肺的呼喊:“奶奶——” 一口鲜血喷出来,秦冬雪晕倒在静儿怀里。明湛带着睡眼惺忪的百里翩赶到,垂手站在了原地。百里翩腿短,走慢了一步,差点儿撞到明湛的背上,视线朝着秦四奶奶这边一瞥,顿时瞪大了本还睡意浓浓的小眼睛。 秦夏搂着秦秋平痛哭,秦秋平红着眼,站着。 秦琴哭了一会儿,情绪发泄了出去,站起身,哽咽着说:“秋官,去找村子里的仵作明,叫他来办事吧。你——带着小夏去。” 明湛道:“我去通知族长,还要去庙里请僧人来做法事。” 秦琴点了点头。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