瞿素清笑道:“这种苦丁茶长在山上很高很陡峭,海雾达不到的地方。那海雾是咸的,带着涩味,浸润过的茶叶也就带着咸涩。但淡水云雾里长出来的茶叶,就是你们尝到的苦中回甘了。” “而且,我注意到,两位的下巴上都长了小痘痘,眼白也带了红血丝,那是上火了。这苦丁茶,就是清火和胃,利湿止痛,除烦恶,治腹泻的。既是茶,又是药。” 不难发现,瞿素清眼底下闪过的得意神色。 秦琴道:“哎哟,这可是好东西啊。有得卖么?我下次围炉煮茶的时候,可以带给客人们尝尝呢。” 瞿素清挠了挠头,为难道:“这茶都是我们每年自己炒了来喝的,也没有人特意种它。茶叶爱长虫子,很难打理。” 秦琴忽然想起,这是倒个难题——就算在现代,好的茶叶也是讲究新鲜摘下,立刻炒制,不能沾半点化学成分的。什么杀虫剂之类的,都不许用。更别说在这个杀虫剂还没研究出来的年代了。她惋惜道:“对哦。是我们不事农桑,大意忽略了。真可惜啊,如果可以再多一点点,哪怕每年产个几十斤,也好带给山下的人们尝尝鲜。钱的话,倒是好说……” 比起她的大为惋惜,瞿素清自己反而不以为意:“都多少年了,老百姓也是打这么过来的。喝不到苦丁茶,自有别的茶水能喝。城里的贵人们,不稀罕我们的山里货。” 秦琴不假思索地反驳:“那可不一定——” 声调有点儿高了,瞿素清和明湛都惊讶地看着她。意识到自己失态,秦琴呷了一口茶,定了定神,娓娓的道:“既然是好东西,当然值得带给大家尝一尝。喜欢不喜欢的另外说,最起码要让外面的人知道,世界上存在苦丁茶这样的好东西。” 瞿素清眼睛亮了一下,不过又黯淡下去,笑容寡淡:“秦大姐说得有道理,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木材商,生意人,脑瓜子灵活。” 秦琴知道,一味靠两片嘴唇一条舌头说话,必然不能说服瞿素清。笑了一笑,也就把话题岔开去:“好香啊,什么味道?这是烧鸡么?” 一边说,一边坐直了身子,眼睛好奇地朝着灶屋方向瞧过去。 灶屋里浓烟滚滚,火光闪烁的。 瞿素清道:“大姐鼻子真灵,我家那口子,别的一般般,灶上灶下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。她现在做的是叫花鸡,还有山里人的竹筒饭。是我们家的名菜呢。” 秦琴开始觉得瞿素清这人有趣了,既不免大男人的陋习,另一方面,话里话外的,对瞿梁氏又很自豪。 嗯,疼爱老婆的男人,一定不会是坏人。 她好奇心起,按捺不住,离了座道:“我去看看,可以吗?” “当然可以。” 等秦琴一走开,只是喝茶的明湛,看了一眼瞿素清:“瞿里正,我听闻早在二十年前,御稻田旁就开辟了苦丁茶园。为何你却说并无种植?” 瞿素清笑容渐渐收敛,低了头,道:“茶园已经毁掉了。” 明湛又呷了一口茶,忽然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:“三年前你下山,被骗的应该不止是银子吧?” 瞿素清的神情顿时不自然了,移开了视线。明湛也没说话,就那么坐在他身前,注视着他,安安静静的。没过一会儿,瞿素清低声说:“是啊,不是银子,是金子,是千金。我哥的第二个孩子。那一年也是从山里得了一块雷劈沉香,我哥拿到山下去换钱。遇到了那个山下人……他说可以用他手里的香,再加一点钱和我哥交换。我哥急着出手,就换了。换了那香也没再继续出手,带回来点。我嫂子闻了几天之后,就下来了一个成了型的闺女……我嫂子一个月后就去了。我哥疯了,哭着喊着满村奔走……呵。” 明湛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,闪过一丝微芒。 他道:“是香骗子么?” 摇了摇头,瞿素清很是迷茫,道:“我们不过是山民,哪里知道对面什么来路?银子是真的,那用来换的香也是真的……也许,真的只是我们命苦罢了。我们见识少,认不出那玩意儿是滚了麝香沫子的檀香结,是我们活该倒霉啊。” “本来,山兰村的里正,应该是我哥来当的。他和我嫂子一死一疯,苦丁茶园再也无人打理,也就荒废了。你看到阿山没有?就是我侄子……” 明湛见瞿素清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,拍了拍他肩膀,愧疚道:“对不起,勾起了你的伤心事。沉香名贵,却终需要望天打卦来挣着了。苦丁茶难种,却稳定产出,如果跟马帮罗扛把子搭上线,能往县城里卖个好价格。是一门长久进项。可能……你哥会比较希望你能够重新种好了苦丁茶,而不是用来做自家解渴用的饮物。” 放下了捂着脸的大手,瞿素清满脸迷茫痛苦,两眼就跟大白兔似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