淑椒最后去王府的那天,漫天下了好大的雨,虽有侍从为她打着伞,外裹的青黑色披风边沿仍是沾染了些许。 “公主,此处断不是干净地方,还是不要去了吧。” “公主?八字还没写上一撇呢,旁的也就罢了,在我面前不必拘泥这些。”淑椒撇了旁人一眼,那人赶忙收了眼色。 “是,是,小……小姐。”那丫头原是立在淑椒身边的,听闻此话便赶忙退到后头去了。 金淑椒立在门前,只是淡淡叹出一口气,便向庭院中走去。 净存正跪坐在地上啜泣,见了淑椒,本能爬上前,却为身边一个丫头攥住衣袖,当下复又想起,她早不是她的豆沙了。只好木讷地愣在原处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,连一丝戒备神色都忘却显露出来。 “净存!”淑椒不忍上前一步,望见净存身边同样跪坐着的,或生疏或熟悉的面孔,其中更有芳闺,正恶狠狠地盯着她,便滞在原地,递给身边侍从一个眼神,他们赶忙前去扶起净存。 淑椒是才敢靠近净存,将她指节细长、骨骼突出的手紧紧放在自己手心,迫不及待想同她说些什么,嗓子一时干涩,开口却无语凝噎。 “你是谁?”净存迅疾抽回手,放在自己怀中,她是不愿意伤到豆沙的,所以眼眶微湿,泪水因着警惕在眸中打着转。当然,前提是,眼前这个深情一片的人,还是她所熟识的那个。 “净存……”淑椒微微垂首,促然上前,将净存搂进怀中,喃喃说道:“净存你别这样,我知晓你们都不信我,可是,可是……我只有你了。” 净存比她矮上几分,因此她下巴扣在净存肩上的举措显得自然而适意,微微的颤动教净存知晓她一定是在哭。净存终于零落泪下,到底是最心软的人,不能一发狠将她推开。 “桂枝是怎样过身的?”芳闺起,近乎是脱口而出。从前桂枝在府里,她从未给过她一分好脸色。怎样的私仇恩怨,窃国贼当前,这些个都再不算什么。 是时四周的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,随从们围在淑椒身边,原王府里的几个丫头护着净存后退,再向后便是包围着的侍卫,她们早就退无可退了。 净存挽起淑椒耳边的散下的青丝,向身边人展露出一个疲乏的笑容。她们深深相视,净存望着一双染了泪水的双眸,知晓此刻唯有她能从中看出几分孤寂和委屈。 “豆……淑椒?”听闻她轻轻应了一声,说净存怎样唤她都可,又道:“你同大家说清楚,芳闺说你……桂枝的事,咱们都是绝不会轻信她的。” “你还信她呢!且教她自个儿说说。当时我到了你梳妆的房中,满地的脏污,桂枝正倒在地上。现如今我们这般情景,你那般高高在上的样子。金淑椒,你说啊,这些真与你无关么?” 芳闺披散着长发,只余下一只纤长的银杜鹃簪松松垮垮地维系着发髻,她狰狞着咆哮,全然无了曾经高傲模样。 淑椒双唇微颤,只是一味躲闪着她的注视。 她没望见净存眼中渐渐黯淡下去,光影都淹没在其间。 “我……是我做的。”她真要说出口了,心头坠着的重石反而一落而下,在心间砸出状貌可怖的坑洞。 “什么?”净存顿时向后退了一步,一众丫头面面相觑。从前在府里,芳闺骄纵,豆沙温和,又是最宽待下人的。她曾为着弄春、碧穗悲痛不已,众人都是见过的。 “净存,净存……”淑椒先是攥住净存的两肩,吞吞吐吐解释道:“我但求你信我一回,此事不遂我意,豆沙自是有苦衷的。” 豆沙?豆沙。净存偏过头去,几欲藏匿住不可置信的目光。她想起同豆沙在一起的种种,芳闺说她是双面小人,净存是决计不会信的。 真要攀关系,同弄春、桂枝尤可说,她先前只是最末的丫头,时常被人编排着去做洒扫一类的活儿。直至去求王爷,要去照顾豆沙之时,王爷才拿正眼瞧过她的。许多人说夜半时分是容不得谎话的,无数个烛火前的相伴,绝不可能没有分毫的真心。 “哼,你们都听见了。金淑椒,你这般歹毒心计,连王爷遭了你的蒙骗。”芳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直指着淑椒骂道,像是回忆起什么,蓦地笑了一声,跌坐在地上。 “你们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,偏信小人,同此逆贼有何分别,我同你们,可是两样。当年我父亲为国平乱,也是风光无限,莫不是后来奸人构陷,我又何至于此?淮安爷仁善,留我进了王府,否则我早成了……” 她没再说下去,不知是觉着不必要说给这些人听,还是在思虑旁的些什么。只是昂起头眺望着,仿佛如此便能望穿这一生。 “昔年兄长曾没于敌人刀刃之下,我徐慧寅,也绝不会在叛贼手下苟活!”她抽出发上银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