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,陈香扇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之重逢,已是莫大的荣幸。 她又怎会僭越。 “前人未留名,您也不必记得我的姓,能帮到您便足矣。” 陈香扇话已至此,老汉不好再去追问。只是,恍惚一瞬,他仿佛从陈香扇的身上瞧见了那人的影子,但眼前人似霜般的眼眸中尽是哀伤,不如那人充满热忱。 或许是错觉吧,老汉这样想。 陈香扇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,抬脚刚想回房,却见越然神色匆匆从二楼行来,随手便把行囊掷去了她的怀中,“上路了,东西拿好。” 陈香扇接过行囊,愣愣地望着越然如一阵风般从自己眼前奔走。她茫茫然一声急呼:“何故这般匆忙——”却并未唤回他的注目。 陈香扇不解其意,但瞧越然这般仓促,她还是忙于桌前归置了行囊。随后从行囊中掏出半吊钱,陈香扇同老汉道别:“店家,这是昨日食宿的费用,请您收下。” “我们还要赶路,就不多叨扰。” “娘子快些收回。你帮了老朽这么大的忙,老朽未来得及道谢,怎好再收娘子的钱——”老汉与陈香扇前后推让,一时僵持不下。 直到,门外马鸣萧萧。 老汉趁着陈香扇走神伸手夺过那半吊钱,强硬地塞进了她的行囊,“缘分一程,初见即是永别,娘子就别再推脱,还望一路珍重。” 老汉的话,没有半分虚衍。 陈香扇也不再推让,她背起了行囊,“店家,珍重。” 老汉挥了挥手,陈香扇转身向客栈外离去,可她才刚走出大门,老汉忽然开口说了句让陈香扇许多年后,仍会时常回味的一段话… “娘子,老朽最后还有一言——” “脚下的路,应是越走越明。切记,莫要让前路种种模糊了你的眼睛。” 彼时,破晓的光迎来,照彻陇山,人间的盛夏在山野上狂欢。 陈香扇回头望见古朴的客栈里,老汉孤单单站在原地,他那虽已苍老的面容上,却藏着道不出的锋芒。陈香扇猜他会不会曾也是某个执剑丈量天地的剑客,后来和光同尘,才选择在红尘中当个过客。 “我记下了。” 逐月在旷野上似催促般嘶鸣,陈香扇转身登马,越然抱拳望向老汉示意离去。 “走吧——” 老汉摆了摆手,平静地目送着这仅一面之缘的小友们,渐渐消失在陇山脚下。 而后,天光下策马,越然潇洒地踏过溪流,陈香扇却骤然在他身后停下。越然带着未消的宿怨隔水回望,他听她开口唤了声:“越然。” 但越然没有作答,他想听听陈香扇接下来要说的话。 “你先行路,我想再回去一趟。”陈香扇心事重重,她仍是想再回一回头。可越然却那样说道:“你若是为了客栈的那笔账,大可不必担心。若你想逃……陈香扇,我不会放过你。” 越然第一次这样直白袒露。 陈香扇握紧缰绳立在对岸,没有想象中无措,她品着老汉说过的话,坚定地应了声:“好。” “我不会再逃。” - 与此同时,客栈的院子里,老汉端着碗杂粥走了出来。他未落座,只见长凳上一锭银子在朝阳下泛着光。老汉随即冁然一笑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,痴痴念了句: “这个臭小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