避开村子中央刻着“水”字的椭圆形建筑,在浓雾笼罩的乌檐高墙间,白发少女接连不断的瞬身闪过,宛如鬼魅游走于晦暗阴影。 时间一旦变得无足轻重,流逝的速度便会快得难以想象,也许是因为充裕到可以肆意挥霍,或是因为昨日与明日相差无几。 八年过去,雾隐的建筑群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,雪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方向,以她现在的身法速度,大部分人单凭肉眼无法察觉她的经过。 月黑风高夜,方是杀人放火时,而现在,她想回家看看。 心念微动,她自己都顿了一下,一座空荡荡的房子,也能称之为家吗? 雪之前吩咐过安插进雾隐的间谍,把两地巡逻的任务揽下来,一是登岸之处,二是雪之一族的族地,曾因避祸迁址偏僻,坐落在人烟稀疏之处,除去巡逻人员,鲜少有人往来。 时隔多年故地重临,原本银亮的大门锈迹斑斑,门扇上刻绘的六角冰晶家纹黯淡无光,朽烂的封条贴在紧闭的大门上,似乎风一吹就能把封条刮飞。 孑然一身,自然生不起什么近乡情怯,她轻轻笑了一声,一把扯断飘摇的封条。 大门紧闭但没有上锁,多年未打开过,推动时发出沉闷的声音,红锈从关节连接处簌簌掉落。 如她想象的一般,荒芜、萧条、杂草丛生,日光穿透雾气摔在破败不堪的街道上,家家户户空荡无人,不远处的池塘里泡着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。 踏上染满青苔的石阶,四下寂静,只能听见她自己的脚步声。 停在熟悉的宅邸前,她推开家门,庭院里疏落投下斑驳的光点,当年父亲精心铺造的假山上爬满了青绿的藤蔓,几株山茶树无人修剪,层层叠叠的白花肆意颤了满枝。 雪不由得恍惚了一瞬,似乎看见母亲坐在水井旁,眉目宛然,温柔沉静,无奈地给满身泥水的小女孩擦脸, “你这孩子,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?” 父亲正在书房处理族内事务,闻言连忙把文件放下,拿着干净衣服过来,“琉璃,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要和爸爸妈妈说啊!” 小女孩配合母亲给自己换衣服,歪着头想了想,那些抱团找事的孩子们这会比她惨多了,为首的那个,可是连腿都断了呢,那应该不算被欺负吧? 他们推她下水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?哦,对,闹着玩。 想到这些,小女孩弯了弯唇角,笑得又甜又狡黠,“没有啊,闹着玩罢了。” 然后她被母亲揉进怀里,隐约听见父亲压得极低的叹息声。 …… 这些清晰的、生动的、锥心刺骨的记忆碎散成沸反盈天的纸页,父母的身影渐行渐远,终于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。 “琉璃,无论身处何地,我们都爱着你。” 泪意渐蓄,她昂着头睁大双眼,那汪无论何时都冰寒刺骨的冷泉,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哀怆,唇瓣微微颤抖起伏。 ……爸爸,妈妈,我回来了。 走向主屋的脚步突然一顿,雪敏锐地察觉到些微的动静。 ——屋子里有人。 “谁?” 雪出手如电,查克拉瞬间运调而起,氤氲的雾气在她身边聚拢,刹那间凝结成无数剔透的冰刃,锋锐的尖端正向前飙射袭去,却又尽数停滞在空中。 因为下一刻,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门帘。 雪睁大了眼睛。 “——鼬?” 幻觉?不对,没有发现查克拉的干扰,是真人? “怎么,不认识我了?”鼬掀开帘子从屋里走出来,视线在她身上扫过,停留在发红的眼尾上。 女孩子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冷清幽艳,似乎缺了那么点烟火气,没有表情时,眉眼便是冷的。 “……要抱吗?”鼬长睫微垂,神情温和又沉静,朝她张开了双臂。 雪茫然地抬起头来,感觉自己绷得岌岌可危的神思,突然崩开了一个小口,情绪决堤的莫名其妙。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里交织,运调的查克拉顿时没了章法,冰刃噼里啪啦地扎了一地。 积压的痛苦、惆怅、心酸翻滚着迸爆,发酵成泼天的委屈,她情不自禁地迈步,几乎是飞扑过去,然后被接了个满怀,手臂环上鼬的脖颈,哽咽着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 不止一两个人说要陪她过来,都被雪以“私事”的理由坚决拒绝了,复仇绝不可假手于人,谁插手都不行。 而且,她不想让大家看见自己脆弱又崩溃的一面。 但令雪始料未及的是,鼬连问都没问,就提前在这等她了。 人就是这样奇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