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这世道已经艰难到这等地步,这街上却没有一个百姓游荡闹事,四周的米铺也鲜有开门的,只让人觉得奇怪得很。 “我也正有此意。”叶相域挑着一边的眉梢,像是早早做好了准备,“明面上的米铺不开门,自有开了门的米铺,朝廷要平抑粮价,邹光帷自要想别的法子才能卖得了高价。” 说到底,开米铺粮行的也都是平民百姓,她在云洲方才处置了一个发国难财的商贾,即便邹光帷胆大妄为,什么钱财都敢敛,商贾们总归也要忌惮着赈灾的人还在此处,不敢做的太过明显。 为了应付赈灾之人,也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,邹大人便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法子,城中米铺一共四十三处,前一日有府衙抽签选定一处,按七文一升的粮价卖粮,每日寅时起售卯时停止,没人每日只需买两升,若是买不到,那便只得去买黑市上的高价米粮充饥。 这法子据说是邹光帷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,说是这般就能应付朝廷派下来检查的人,连应付的由头都是现成的,“邹大人说,这般既可维持秩序,又可避免百姓囤积居奇,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。” “囤积居奇?真是笑话。”这世上能囤积居奇的东西多得是,可她却没听过除了利益熏心的那些商人,谁还会囤积百姓口粮以售高价。 周边各州府粮仓打开,就连南边的米粮也是源源不断地往北地运送,即便有人刻意囤积,凭借一己之力,又能囤积多少。 付泠鸢看向他,只觉得他好似是瞒着自己做了什么,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,像是证据确凿即刻就能将邹光帷绳之于法一般。 “今日寅时我也特意去排了排买米的队伍,那队伍的确是长得吓人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写着叁佰廿三的木牌,“米是没有买到,不过有人给了我这块木牌。” “拿着这木牌去黑市买米,三十文一升。”木牌上的字迹深深印刻进她的眼里,粮价飞涨听到耳朵里似乎都没有眼前的木牌来的更让人心惊。 她在这处待了数月,所做的全部举措都仿佛是笑话一件,依旧有受灾的百姓食不果腹,也仍旧有受灾的百姓捧着大把的银钱去买天价的粮食,难怪连脂粉店的掌柜都粮价都涨到天上去了。 “这木牌也是每日只发五百块,若连木牌都没有,那便是只能再去寻旁的法子了。”他顿了顿,想了一会儿才将自己打听到的法子一五一十地说给付泠鸢听。 “要么去贿赂黑市里卖米的人,要么去贿赂发放木牌的人,终归只要有钱,在随州总是饿不死的。再或者……” 他深吸一口气,指着街面上明显刚修缮好的房屋瓦舍,“随州也是招人做工的,只不过每日的工钱不比云洲实在,原本每日一升的白米总要掺杂些别的什么,就即便如此,想要做工也是要准备好银钱孝敬的。” 官府与黑市勾结,倒卖高价粮食,即便已经如此让人震惊,竟也还有许多人买不到粮食。百姓们还愿意这般安安静静地待在随州,也只是为了这每日一个时辰的米粮和五百只购买米粮的木牌。 付泠鸢一手扶上额角,只觉得自己被他这一句句话地打的头晕目眩,好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,她想得到邹光帷胆大妄为,想得到他贪墨敛财,却在真正听见他的所作所为时,仍旧免不了心中惊骇。 她紧扣着手里的木牌,直将手掌都压得没了血色,许久才道,“去黑市。” “现下去不了。”叶相域在她的身边站得笔直,矗在原地让气的浑身颤抖的人稍靠着一些。 好在街市上来往的百姓不多,店铺里的掌柜的们也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,谁也没有闲心向外看。 他轻声解释,“没有谁家的黑市是白日里开着的,总得要等至酉时过后,才能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