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宫依然如故,独自矗立在群宫之首,四处的积雪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就连半干的水痕都很是少见,宫人们很是贴心地连屋顶都清理了干净,让它成为皇城之中,唯一一座露出青瓦的宫殿。 即便这般,走在院子里也依旧冷得厉害。 厚重高耸的朱漆木门被推开,一股暖流袭来,殿内倒是暖和,让人解了斗篷都能热出一身的汗来,雕花木窗被帘幔盖住了大半,外间的阳光透过纱幔再照进宫殿,整个大殿昏暗得昼夜难分。 白日里还点着数盏油灯,燃灯四散出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大殿,熏得人很是不适。 宫内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见她来了,缓缓放下手中的章奏,那是齐巡抚打着问安的名头,在打听瑾妃与付屿淇的近况。 “你在外边与老五起了争执。” 付泠鸢亲自将参汤端送至他的面前,理直气壮地解释,“不是儿臣与他起了争执,是他们母子,总在同儿臣起争执。” 皇帝呷了一口参汤却什么都没有说,默许她继续说下去,“从七年前瑾妃拿到统管内宫之权开始,长春宫便无时无刻不在寻儿臣与哥哥的麻烦,父皇忘了,儿臣不敢忘。” 她立在皇帝身边,静看着他将一碗温热的参汤喝下,又抽出一张纸来。这是从东宫挪出来的那堆国策方略中的其中一份,大抵是与雪灾救灾有关。 建康大雪气候冷寒,南边都是这般,再往北边去雪只会更大。等各地出现雪灾再上报雪情,即便加急也总得等上三五日才能送至京城。灾情是一天一个变化,真是毫无准备地等着下边的人上报,而不提前预备着任何应对之法,恐怕是要出大事的。 只是朝臣们一向没有这样上心,这应对之法也大多是太子病时抽空写下的,写得十分简略并不齐全。 东宫里的各类文本书册被挪出来的时候,她都大略扫了一眼,看得不甚仔细,内里的内容也只能记得个七七八八。 “这是哥哥写的赈灾方略。”她捧在手里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,发觉那上边只写了前半段,前期应当如何准备倒是写得清清楚楚,可后边应当如何应对却几乎没有怎么动笔。 各处府衙先行清点粮仓,圈画搭建粥棚的空地,清理容纳灾民的屋舍,如何分派人手,如何登记造册,凡此种种,写得一清二楚。 “还有提前采买所需药材,招募大夫。”她将东西重又放回了桌案之上,“哥哥想得一向周到,只可惜余下的那些没能写完。” 赈灾这件事一向是有固定章程的,可就算是有,也总有人能将此事弄砸,现下将这前期要做的事都拟定出来,若是再出了什么事,便可记录下来,以免日后再犯,这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法子,也是一劳永逸的法子。 皇帝伸手摩挲着纸上的字迹,一遍又一遍,又怕自己将那字擦坏,动作小心又轻柔,带着难得一见的,慈父特有的温和。 “余下便是安顿灾民了,北边的州府县衙个个都伸手同朝廷要钱,狮子大开口一般,国库空虚,怕是腾挪不出这样多的银钱。” 国库是否空虚,皇帝心中有数,而国库为何空虚,他们更是心中有数。 北楚地广物博,耕地肥沃,年年税收颇丰,原本国库也是年年结余,却在叶家覆灭之后变得捉襟见肘。这些年为稳固边陲,军饷的支出近乎要占去国库存银的一多半,虽说每年也将赈灾的银钱早早预留出来,可这也经不住年后剿匪,夏日水患,和如今的雪灾这三件大事。 大把的银钱流水般地撒出去,现下国库里剩下的那些,莫说是同各州县讨要的相比,就算是同工部细细计算出的所需花费相比,都差了好大一截。 若只是一时缺少银钱,这还算不了什么棘手的大事,四处拼凑腾挪未必不能度过,可更要紧的是,今朝大雪,压毁房屋瓦舍颇多,百姓伤亡亦是不在少数,百姓们或者朝不保夕的日子,明岁的春耕恐怕也会艰难。 这般一年压一年地过下去,恐怕要影响社稷稳固,那损失的便不止眼前的这么一点了。 朝臣们自然也是清楚这点,没等北边的章奏送到京中,他们便已经吵翻了天,只是这般争执了许久,争执得章奏一封封地递上来,到底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想到。 户部一个劲地推说没有银钱,于是所有的事情停滞,这难题也就顺理成章地留存下来,变得越发棘手麻烦。 “即便是受了灾,可只要有一点希望,百姓们也都是不愿背井离乡的。” 只要屋舍田地尚在,他们就总会想着来年的耕种收成,只要有一星半点活下去的可能,他们便不会轻易抛却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。 付泠鸢盯着纸上熟悉的字迹,想起自己此前也与太子和叶相域一同商讨过这件事的,她顺口往下说道,“若有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