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北,雪原。 深棕色的鹿皮靴踩进厚雪里,厚重的大衣将来者裹得严严实实,只有听到对方开口说话,才知道这是个女人。 “现在的雪原,还能叫雪原么?我都感到陌生。”她叹口气,掀开围巾兜帽,其下是张五官分明的脸,鼻梁高挺,眼眶深邃,瞳仁是漂亮的冰晶色。相当标准的极北人长相。 女人看向远方,眉间恰好接过远处飘来的雪。 雪花都是鲜红色。 巨兽的吼声回荡在雪地深处,夹杂着一场暴雪。 冬宫的守护者,白熊地母娜恩塔。雪花是她力量的显化,而雪花包裹的血是她的悲哀亦是她的怒火。 女人将脸上的雪花扒拉下来,这些裹挟着鲜血的雪花像红色冰晶簌簌落在地上,她摇晃着脑袋,淡金色的长发彻底铺展开,像是流苏。 “我们只是看着?”她瞥了眼身旁。 那里站着一个形同夜鸦的男人。 黑色大衣,黑色短发,连手套都是皮质的黑色,听到女人的问话,男人微微低下头,露出了那唯一不是黑色的苍白面颊。 “娜恩塔远离冬宫来到雪原搏杀,是为了给冬宫底部的矩阵争取启动的时间。那些得怪物们从冰海来到这里,顺着河流,如果没有在矩阵启动前拦下它们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男人低垂着眼,“它们来的太快了,很多人都还没有准备好,娜恩塔也是,她本来已经厌倦了战争,如今却要为了家园重新露出爪子。” “说心里话,你骗不过我,谢苗。”女人淡淡地说。 “好吧。”男人看向雪原深处,目光锁定那个雪尘中的巨大影子,“冬宫的老爷们都是些指望不上的废物,他们甚至抱着让娜恩塔死在外面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想法。冬宫矩阵在他们手中注定一事无成,我需要矩阵!” 他缓缓说道,“矩阵不能启动在冬宫,它得充当壁障坐在伏尔加河的上方!” “你认为娜恩塔挡不住?” “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么?”男人瞥了眼地上的红色厚雪。 这大概是雪原中最后一片带着雪的土地了,大部分地带被黑色的雨水融化,成为泥泞的脏土。伏尔加河流域,冬宫子民的母亲河,在过去,他们有太多诗词去赞叹这条古老的河流,但如今,这些赞叹它的人类固守在高墙之中,不愿再为了自己的家园和土地举兵。 这里已经是雪原最后一片净土。 还是托着白熊娜恩塔的福。 带着血,不知属于何人。 “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女人语气低落下来,漫无目的地盯着远方。 “因为以前喝着烈酒扛着枪的男人们大都死了。”谢苗轻声说,“死在那个冬天里。活下来的,不正是些懂得趋利避害的人们么?这很正常,没什么好失落的。皇女殿下,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东宫该怎样挺过这个冬天。” “失败了的话,冬宫可就连趋利避害的人都没有了,只有死人在屋子上爬呀爬。” “西扎呢?雪原的东边有消息么?光是守住一个河流可不够,雪原深处,这样的河流还有不少,不可能每个河流上都能安放矩阵,没有这个时间,更没有复数的冬宫矩阵!”女人皱眉。 “您这是同意这个方案了?”谢苗看上去有些意外,同意这个方案大概等同于选择放弃冬宫,他没有想到这位冬宫皇女有如此强的决断力。 “我可没有放弃冬宫。”似乎是看穿了谢苗心中所想,女人冷冷地说。 “我放弃的,是背弃冬宫的虫豸们!如果到最后他们都选择躲在高墙里,我会亲自将那堵墙给拆开,让他们冻毙风雪!” 谢苗笑了笑,“谨遵您的旨意。” “至于西扎,我想您得问问娜恩塔。那位暴君可不屑与人类交流,我们这边唯一和西扎有联系的只有娜恩塔了,这也是这位暴君唯一看中的对手。” ………… “西扎是雪原最早发现苍茫海的生灵,他的准备要比冬宫充分得多。” “无数来自不同地域的生灵空前团结,甚至在这个过程中,有的王者将族群迁徙到入海河流附近,比起我们,西扎才是真正的雪原皇帝。” “他可是暴君,怎么会有这么多生灵愿意听他的话?” “对啊,他可是暴君。”男人平静地回答,“西扎在行走冰原的这数年时间里已经为我们充分展示了……违逆暴君的下场。” “哦。对了,娜恩塔说西扎在探查海峡的时候带回来另一头虎王,很强大,至少是一位大领主,可能触及到承冕的层次。” “炎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两虎相斗么?”皇女殿下一愣,“何况这是西扎。” “谁知道。”男人耸肩。 “那是西扎的继承者。”他们坐着的大地下方传来声音,这时才能看见雪白的大地在晃动。 这是头庞然大物,他们在这头庞然大物的背上! 她的身躯上披着厚重的冰甲,一直延伸至四肢,头颅上戴着战士般的头盔,头盔中心镶嵌着一枚莹蓝色的巨大宝石。传闻中白熊娜恩塔深入冰海寻求到掌握暴雪的力量,在冰海深处锻造出一副独属于自己的铠甲,貌如冰层,像一整座行走的巨大冰山。 “继承者?” “嗯,继承者。”身下再次传来娜恩塔的回应。 “他认为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。” “为什么?西扎在承冕君王中都称得上是佼佼者,他怎么会认为自己撑不过去?如果这场灾难连西扎都注定会死,那更弱小的我们还有反抗的余力么?” “不知道。”娜恩塔摇头。 “他是个相当傲慢的混账,可就因为如此,他绝不可能先掐掉自己的气焰。他可能又发现了什么,但除了他自己,没人知道。” ………… 冰海,波涛翻涌。 炬火般的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