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也为了“集运”,确实杀了不少恶贼,如今关中那片儿的大寇已是畏他如虎狼,逃的逃,散的散,有的干脆躲到了关外,以致于他想找人下刀子都遇不到。 “怪不得师父说你的书信字里行间杀气过重。” 见陈拙这般反应,左宗生心下了然的同时颇感头疼地道:“关中多匪,一言不合就拔刀,也无怪你一念就起杀机。人都是养三分恶气,你倒好,养出九分,不过说句实在话,快意恩仇,听着着实痛快,武门同辈中,也就你最像豪侠,做事比那几家内家拳的‘暗门’弟子还要心狠手辣。” 他看看陈拙,当年初见,这小子愣头愣脑,比那些小姑娘还要皮白柔嫩,如今手上也磨出了老茧,脸上尽是多年来行走江湖留下的沧桑,怕是没少历经厮杀,不由得心一软。 “罢了,师父说过,人和人走的路不同,你天份高,心气也高,压着兴许适得其反,想打可以,师父给你留了真传,先得几门真髓再说,至于拜师,等过些时候我请李师伯和程师伯他们做个见证,免得失了礼数。” …… 风急雪怒,三九隆冬。 与左宗生叙了小半天的旧,直至天黑,几人吃过饭才总算歇下。 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,昏黄的灯影下,一条人影正在屋内腾挪辗转,一颗颗滚烫的汗珠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从他裸露的皮肉上渗出,随着筋肉的颤动,竟是齐刷刷似被一股绷弹之劲震离体表,溅在地上。 陈拙两手空空,却握成持刀之势,时不时隔空斩过,惊的灯影摇曳急颤。 眼见汗珠越出越多,已快拿捏不住,他才平复了呼吸,摆出一副奇怪的架子,气息由浅到深,逐渐绵长起来,到最后趋近于无。 宽阔的胸膛沁着灯色,将一条条在皮肉上纵横而过的老旧刀口映的格外清晰。 三年了。 想他当初稀里糊涂闯入这世道的时候,也曾雄心万丈想过如那小说中的主角一般建功立业,干一些大事,不说名传后世,至少也得扬名天下。可现实终究是现实,当一个人饿的要和野狗、乞丐争食抢饭的时候,一切名利野望自然都化成了过眼云烟。 恶事他不愿做,好事又轮不到他,想挣口吃的,结果码头有“漕帮”,街市有“脚行”,车站更是鱼龙混杂,想当贼还得立投名状,就是要个饭都能被一群乞丐撵四五条街,去客栈酒楼逢人还得卑躬屈膝叫声“爷”,他差点没找颗歪脖子树吊死。 早先他其实也起过拜师学武的心思,能不能练成另说,至少先混口饭吃,结果规矩更多。哪像那些小说里说的,你想拜师人家就一定得收,至于论资质根骨更是扯淡,这年头没钱寸步难行,何况他来历不明,鬼知道是不是仇家弟子上门,真要收了,指不定东西教了就是家破人亡的时候。 最后实在走投无路,才冒出了劫道的念头,可头一回就劫了个江湖大佬。 本以为难逃一死,哪料峰回路转,对方不但给了他吃的,还传了武功。 “世事果真无常。” 却说陈拙心中暗叹,正敛了气息打算吹灯就寝,眸光却蓦的一凝。 他一掀眼皮,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头顶房梁,屈指一弹,角落里的油灯立时熄灭。